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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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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過午飯,王曦怡回到自個兒的房間,鋪上畫紙,開始作畫,先前在畫攤上已簡單勾畫好人物的輪廓,此時再做細部的修飾與描繪。

一盞茶的時間,整個人物便畫好了,若是杜大夫進來,一眼就能認出畫紙上的人是他兒子杜如弦。

她垂眸看著畫思忖道:「不能照著畫,這太打眼了,一瞧就能看出畫的是誰,要是讓杜如弦看見可不好。」

想了想,她再拿出一張絹紙,修修改改後,最後完成,她很滿意,因為畫上的人已不太像杜如弦。

既然是艷情畫,有了男子的模樣,也要有女子的,她索性將先前為那胖姑娘所繪的那幅畫作了些修改。如今男女人物皆有了,便能開始動筆畫艷情畫了。

她首次畫這種畫,抿了抿唇,深吸一口氣後,提筆勾畫了幅男女衣衫半褪擁抱在一塊的畫。

剛畫好,外頭傳來敲門聲,她機警的停下筆擡頭問:「誰?」

畫艷情畫的事,她沒敢告訴娘和弟弟。

「是我。」外頭傳來一道慵懶的嗓音。

「有什麽事嗎?」聽見是杜如弦,王曦怡一邊問,一邊趕緊將桌上那幾張畫折起來塞進旁邊的一本書冊裏。

「閑著無聊,來找你下棋。」

藏好畫,她上前開門,「這樣呀,可我棋藝不太好。」她有意想推拒,但又不好直接回絕。

「無妨。」他舉步走進屋裏,見她桌上擺著的筆還沾著墨汁,隨口問了句,「你在作畫?」

「嗯。」她含糊的點頭。

「說起來我倒是不曾見過你的畫,我瞧瞧你都畫些什麽。」杜如弦將帶來的棋盒和棋盤放在一旁的桌上,隨手從畫筒裏取了卷畫出來。打開來看,是幅花鳥畫,那筆法瀟灑飄逸,他看了之後讚賞的頷首,「這花這鳥倒是教你給畫出了靈氣來。」

聽見他的稱讚,王曦怡揚起嘴角笑道:「杜大哥謬讚了,只是隨興畫畫。」以前爹也曾提過,她畫的花鳥動物是最有靈性的。

杜如弦再拿了卷畫出來,這次是一幅山水畫,畫上峰巒疊翠,山澗溪壑縱橫交錯,飄渺的雲霧漫布在山巒之間。

他細看了幾眼,大為稱讚,「這畫畫得好,山有神、水有靈,出塵脫俗。」

看見他自那麽多卷畫裏竟拿出了這幅,王曦怡微微怔了怔,斂去了臉上的笑容,眼中隱隱流露一抹悲傷,輕聲說道:「這是先父所畫。」

當時父親臨終前,指著這幅畫,只留下了一句話——「帶著那幅畫快逃……」

她不知這幅畫裏究竟藏了什麽秘密,當初帶著母親和弟弟離開時,便遵從父親的遺言,也帶上了這幅畫,她曾仔細研究過這幅畫好久,並未瞧出什麽端倪。

杜如弦先前曾聽說王曦夷的父親已過世,卻不知其姓名,心忖能畫出這樣的畫,必不是默默無聞之人,遂問道:「不知令尊是哪位?」

她不願說出父親的真名,推托道:「父親平素只是喜好作畫,沒什麽名氣,說出來杜大哥也不會知道。」

見她不願吐露父親名諱,杜如弦也沒再追問下去,將畫卷起放回木筒裏,擡手要去取帶來的棋盤時,手不慎碰掉了擺在桌上的一冊書。

他彎腰去撿,王曦怡卻先一步從他手上飛快的搶了過去,他擡起眼,捕捉到她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緊張,那神情仿佛做了什麽壞事,被人當場逮到似的。

「那書裏莫不是藏了什麽不可告人之物?」他懷疑的瞅睨她。

她一口否認,「杜大哥說笑了,不過就是一本書,哪有什麽不可告人之物。」

說著她臉上再堆起笑臉,「杜大哥不是要下棋嗎,待我收拾一下,咱們就來下棋。」她很快的將那冊畫和一些雜物挪到一旁的幾案上,將棋盤擺在桌子中間。

兩人對面而坐,王曦怡將黑子遞給他,自個兒拿了白子。

杜如弦仿佛忘f那本書的事,拈起一枚棋子落下。

見狀,王曦怡暗暗松了口氣,一邊下棋,一邊與他隨口閑聊。

片刻後,想起一事,她說道:「對了,我今天準備收攤回來時,見到先前同杜大哥走在一塊的那幾個人,杜大哥同他們是朋友嗎?」

「怎麽突然問起這個?」他擡眼瞟看她。

她沒說出當時聽見的話,只簡單的說道:「我回來時恰好遇見那幾個人,他們正在背後道人是非,我瞧那幾人似乎不是什麽好人,杜大哥還是少同他們來往。」

她是看在杜大夫好心收留他們並治好母親的病,這才好意勸告他。

杜如弦只手托腮,若有所思的望著她。

他那隱晦不明的眼神把她瞧得背脊發毛,王曦怡擡手為自個兒斟了杯茶,喝了兩口後,見他還在看著她,忍不住出聲問:「杜大哥做啥這樣看著我?」

杜如弦慢條斯理的起身,然後迅雷不及掩耳的從旁邊的幾案上拿過那冊先前被他撞掉的書,他翻開書冊,看見夾在裏頭的幾張畫。

「杜大哥——」見狀,她驚叫一聲,伸手想奪回那幾張畫,但被他避開了。

杜如弦利落的打開第一張畫,映入眼中的畫作令他擡起了眉。

見被他發現了,王曦怡訕訕的摸了摸鼻子。

「這是你畫的?」他慵懶的嗓音透著一抹驚訝。

她默不作聲。

杜如弦不容她沈默,追問:「為何畫這種淫畫?我以為只有那些不入流的畫師才會畫這種淫穢的畫。」

王曦怡輕咬了咬下唇,知道他定是瞧不起她,她不平的擡起頭,直視著他,義憤填膺的說道:「我知道在你眼中,這種畫定是上不了臺面,甚至是不堪入目,可你不愁吃不愁穿,又怎麽會知道我們的難處,為了養家猢口,就算再低賤卑微的事也得做,當一個人連溫飽都顧不了時,氣節風骨算什麽,何況聖人也說過,衣食足而後知榮辱,若是衣食都不足,連要活下去都不容易,要那些榮辱又有何用呢?」

聽完她所說,杜如弦的眼神沈了沈,半晌沒開口,片刻後才出聲問:「你畫這種淫畫多久了?」

她有些委屈的回答,「我才剛畫第一張,就被你看見了。」

杜如弦看她一眼,再翻看夾在書裏頭的其它幾張畫。

她來不及阻止,緊張的吞咽了下唾沫,暗自冀望他沒看出來,那艷畫上的人物是仿他而畫。

杜如弦目光停留在自個兒那張肖像畫上,再翻閱其它幾張,擡起臉時,神色陰沈的冷哼。「你為了謀生替人畫淫畫,我也無法苛責於你,但你拿我來畫淫畫,這又是何道理?還有這張,我瞧著怎麽那麽像你前些天拿給我的那張楊家千金的畫?難不成那張假畫就是出自你之手?」

見他目露寒光的瞪著她,王曦怡很想奪門而出,她蓄意隱瞞的事就這樣在他面前曝露,她想死的心都有了。思及手頭上這陣子賺的銀子還不夠多,還須再寄住在杜家,因此不能得罪他,她討好的露出笑容,好聲好氣的開口。

「呃,這件事我可以解釋。」她一邊說一邊著急的尋思著要怎麽為自個兒開脫。

杜如弦斜眼瞥看她,一副等著看她如何狡辯的模樣。

「事情是這樣的,首先呢,這艷情畫上頭的人絕不是杜大哥。」她堅持不稱自個兒畫的是淫畫,而以艷情畫稱之。

「是嗎?」懶懶的語氣輕哼了聲。

她暗自抖了下,臉上的笑容又再增添了幾分,「真的,我豈會褻瀆杜大哥這般豐神俊秀的人物,這幅杜大哥的肖像,是我先前仰慕杜大哥的才情與風範而隨手繪下的。至於這幅仕女畫,是那日我替楊小姐帶信給杜大哥,在一旁瞧見信裏頭那幅畫而生起的靈感。」

他那雙沈深的墨眸睞她一眼,嘴角微勾,似笑非笑,「我怎麽瞧著那淫畫上頭的人有幾分像我呢?」

「怎麽會呢?」她從他手上搶回那幾幅畫,指著那幅艷情畫,說得信誓旦旦,「這畫上的男子哪有一點像杜大哥,你瞧這眼這眉這鼻這嘴,哪裏有半點像?這是我先前擺攤時,觀察附近的販夫走卒後隨手所畫,絕不是依據杜大哥的模樣所繪。」

她這會兒萬分慶幸自個兒有先見之明,沒拿他的原樣來作畫,而是改動了幾個地方,因此這畫只有三分像。

杜如弦沒出聲,只拿著一雙辨不出情緒的幽深眼神睇看著她。

覺得他那雙沈凜的眼神仿佛看透了自個兒的狡辯,王曦怡手心緊張得都濕透了,背部也汗淋淋的。

須臾後,他終於開口,「你要畫這種淫畫也不是不行,你今兒個見過張成那幾個人,你就把他們幾人的模樣如實給畫進去。」

「蛤?」她吃驚的張了張嘴,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。

杜如弦慵懶的嗓音透著一抹笑意,「我讓你把張成他們幾人的相貌完整畫進淫畫裏。」

她會意過來,他是要她拿那幾個人來畫艷情畫,有些錯愕,「這、這樣好嗎?」

「好,怎會不好。」他這人素來心胸狹隘,他們敢在背後嘲諷他,他只是讓他們被畫入淫畫裏,巳算是小懲了。

她有所顧慮的道:「萬一被他們知道……」

「有事我替你兜著,你盡管畫就是了。」他語氣雖仍是慵慵懶懶的,可那眼神卻不容她拒絕。

王曦怡很懷疑,這麽做真的不打緊嗎?拿真人來入畫,畫的還是艷情畫?!

王曦怡受杜如弦所迫,將那些人畫入艷情畫裏,畫好一批畫,這日午後,她將這些畫送去封澐書肆。

在等書肆老板陶東寶看完她所繪的那些畫時,她有些不安的杵在一旁,心忖她拿那些人來入畫,這陶東寶定看的出來,這些畫若是付梓印了出來,免不了會得罪那些人,陶東寶應當不會用她畫的這些畫,她心裏已有被退畫的準備了。

詎料,陶東寶看完後,竟拍著她的肩大加讚賞。

「好,你這些畫畫得太好了,虧你竟想的出要拿這幾人來作畫,這幾人在欽州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文人,這畫要是印出來,不須多久想必就會被搶光。」陶東寶那張陰柔的俊臉笑得樂呵呵的,從掛在腰間的錢袋裏掏出了幾枚碎銀遞給她。

「喏,這些是當初咱們說好的畫酬,你回去再接再厲,繼續再畫一批過來,我給你加兩成的畫酬。」

她目瞪口呆的接過那些銀子,不敢相信陶東寶竟然願意用她的畫,還要她繼續畫。

「陶二爺,用他們來入畫真不要緊麽?」陶東寶出生在官宦世家,在家排行老二,在欽州經營的這家封澐書肆頗有規模,來往的文人不少,因此附近一帶的人都稱呼他一聲陶二爺。

「不過是幾個酸腐的書生,我還應付得來,你照畫就是。」若是欽州城的人看見張成這幾人被拿來畫成淫畫,定會為了看他們的笑話而來買畫冊。

這人啊都喜愛看別人出糗,尤其越有名氣的人越想看,陶東寶搓著下顎,心裏尋思著,要說這欽州最有名望的人莫過於杜如弦了。

想當初他年僅二十一歲就高中探花,且又生得俊美無儔,在欽州可是大大風光了一場。

但接著思及他那睚訾必報的性子,他暗自抖了下肩,決定還是不去招惹這人。

回去的路上,王曦怡仍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,進了醫館,看見裏頭有不少來求診的病患,瞧見弟弟正扶著一名行動不便的老人家要過去給杜大夫看,她上前去幫忙。

那日她同弟弟去找杜大夫,向杜大夫提了弟弟想跟著他學習醫術的事,杜大夫也沒多加考慮,一口就答應了,因此自那之後,弟弟便跟隨在杜大夫身邊幫忙做事,一邊同杜大夫學習醫術。

將老人家安頓好,她瞥見有名婦人背上背著個孩子,手裏抱著一個,身邊還帶了三個年幼的孩童,於是上前領著她到一旁坐下。

「陳嫂子帶了這麽多孩子,是哪個病了?」她隨口問了句。這陳嫂子的丈夫在坊市裏擺了個肉攤賣肉,因此兩人也算相熟。

「是我背後這個小女兒,她這幾天每次餵完奶就吐,整日整夜哭鬧不休,也不知是怎麽了,這才帶來給杜大夫瞧瞧。」

王曦怡幫忙抱過她懷裏那個約莫一歲大的孩子,好讓陳嫂子解下背後的嬰孩。

陳嫂子解下小女兒,抱在懷裏,朝王曦怡笑了笑說:「出門時她還在哭呢,這會兒八成是哭累睡了。」她騰出一只手說:「來,把孩子給我吧。」

「你一次抱兩個不好抱,這個我先幫你抱著。」

「那就多謝了。對了,王公子,我家那口子說要寄些東西回老家去,能麻煩你幫忙寫封信嗎?」

「沒問題,那信裏要寫些什麽?」

「我家那口子腌了幾塊肉幹要送回去給家裏的老人家,還要再送兩百文錢給他快成親的妹妹當嫁妝,本來他妹妹出嫁他是打算要親自回去一趟,可攤子忙,孩子又小,走不開,這才托人帶回去。」

王曦怡點點頭,「我寫好後,明早去擺攤時再順路帶去肉攤給陳大哥。」說完,聽見她旁邊一名孩子喊著想小解,她一手抱著熟睡的孩子,一手牽著他,帶他到後頭的茅房去。

這時站在另一邊,正幫忙父親替一名患者推揉肩膀的杜如弦,擡頭望了她一眼。他三歲就跟著父親學習一套養氣訣的功法,雖然不太懂醫術,但對穴道經絡倒也清楚,平時父親忙時,他便會過來打下手,幫忙需要疏筋活血的患者做些推拿。

半晌後,他替患者舒開了筋骨,便讓他去找藥童拿幾塊膏藥回去敷著,擦了擦手,見沒其它的事可幫忙了,遂掀了簾子,越過小門,往屋後走去,看見王曦夷抱著個孩子,手裏牽著個四、五歲大的幼童走過來,他想起一事便出聲問道:「那畫你今兒個不是拿去交了嗎,陶東寶可收下了?」

「收了,他還要我繼續畫。」

杜如弦倒也不意外,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,「他料定那畫定會大賣,才會讓你繼續畫,下回你可以向他提出加成的要求,他那人雖然貪財,但只要能替他賺錢,倒也舍得給。」

「這事我倒是沒同他提,是他自個兒主動說要幫我再多加兩成的畫酬。」說到這兒,聽他的口氣仿佛與陶東寶十分相熟,遂好奇的問了句,「杜大哥,你認識那陶二爺嗎?」

「嗯。」他是在十歲時娘親病逝後才同父親自都城返回欽州老家,與陶東寶算得上是一塊長大的兒時玩伴。

「萬一畫印出來被那幾人瞧見了,該怎麽辦?」王曦怡有幾分擔憂的問,畢竟拿真人來畫艷情畫,總是有些不太厚道。

「我不是說了這事我會替你兜著,再說那些畫陶東寶既然敢收下,就不會洩露是誰畫的,那些人縱使要追查,也沒辦法從他嘴裏問出什麽消息,你只管放心大膽的畫便是。」說完這些,他便走向自個兒的書房。

王曦怡想了想他所說的話,覺得也有道理,心下略略放心,剛到欽州才一個多月,她委實不想惹事,先前要不是杜如弦逼著她畫,她也不會拿他們來作畫,這不是招人恨嗎?

既然杜如弦一再表明說這事他會兜著,萬一那些人知道了那畫是出自她之手,來找她麻煩,她就把事情推往他頭上。橫豎這事確實是他迫她所畫,也是他自個兒說會兜著的。

如此一想,她心頭整個定了下來,微笑的牽著孩子走出去。

那些艷情畫很快被印成一本本的畫冊。

一如陶東寶所料,畫冊一推出來,很快便被人搶光,他急忙再吩咐人趕工加印。

欽州不少男人都買了一本畫冊,尤其是那些談詩論道的文人士子,更是人手一冊,近日見面最常問的一句話就是——

「封澐書肆最新刊印的那本畫冊你買了嗎?」

「什麽,沒有?哎,這可不行,那畫冊上的東西可精彩極了,你快去買一冊回來。」

酒肆飯館裏,也不時可見不少男子在談論著畫冊的事——

「你們說上頭那幾人畫的可真是張成他們?」

「那模樣像了十成十,要說不是照著他們的樣子來畫,我還真不信。」

有人毫不掩飾的惡意揶揄,「你們說他們怎麽肯讓人畫那種畫,莫不是手頭緊,缺銀子花用嗎?」

在秦樓楚館裏,這書冊就連姑娘們也都人人買了一本,但姑娘們聚在一塊討論的是畫像上的那些奇異的姿勢。

「哎,我說這女人的腰真能彎成這般,兩條腿還能纏住男人,豈不成怪物了。」

「這才好笑,你們瞧這張畫,兩人扭得像八爪魚一樣。」

「還有這張,這男人兩條腿竟然跨在墻壁上,手裏還抱著女人做那檔子事,這能成嗎?」

這畫冊為陶東寶賺進了不少銀子,他催促王曦怡趕緊再畫一批出來,還主動再給她提了一倍的畫酬。

因此她早上擺字畫攤,下午便埋頭作畫。

「欸,我瞧你這畫功也不錯,可有考慮要畫艷情畫?」這會兒有個男子上門看畫,一邊與她閑聊。

王曦怡幹笑兩聲沒有搭腔。

「你沒看過最近封澐書肆刊印的那本畫冊嗎?那畫功可真不錯,人物表情畫得栩栩如生,尤其是那些姿勢,嘖,簡直教人大開眼界。」這男子約莫三十歲的年紀,身量不痩不胖,但面色蒼白,眼下有黑影,臉龐浮腫,讓原本長形的臉倒顯得有點臃腫。

見此人對她畫的艷情畫如此推崇,她有些難為情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高興。

「那畫冊我也看了,是畫得不錯。」她毫不臉紅的自誇了一句。

「是吧,依我看你的畫功也不輸他,你若是也來畫那種畫,我定給你捧場。」

「呵呵。」她摸摸鼻子笑了笑。

忽然,那男子靠近她小聲說道:「不過你倒是可以另辟蹊徑,畫兩個男子的畫。」

「兩個男子?」她一時沒會意過來,楞了楞。

見她似是不懂,那男子朝她猥瑣一笑,壓低音量說道:「男人可以與女人做那檔事,自然也能同男人做。」

她這才醒悟過來他的意思,頓時有些尷尬。

「我聽說桂陽郡王酷愛收藏那種畫,你若是肯畫,我幫你拿去賣給牧……啊……」話未說完,他的腰被人撞了下,疼得他驚叫出聲。

撞了他的杜如弦沒什麽誠意的出聲向他道歉,「對不住,方才被狗追,一時沒留神,撞到了這位兄臺,兄臺可有受傷?」

這男人認出對方是杜如弦,扶著被撞著的腰,臉上堆笑的應了聲,「原來是杜公子,不打緊,只是碰著而已,我還有事,先告辭了。」有他在,他也不好繼續與這畫師再談下去,招呼了聲,遂先行離去。

見那男人走遠,杜如弦開口道:「這人以後你少理會他。」方才他就過來了,他打小跟隨父親練養氣訣,不僅身手比旁人來得利落靈活,也較尋常人耳聰目明,所以即使那男人刻意壓低了音量,他仍是聽見了他所說的話,為免他再糾纏王曦夷,這才刻意撞了他一下。

「為什麽?」她好奇的問。

「他叫何景,在花月街那兒開了家小倌館,他方才讓你畫的那種畫,你可別畫給他,那桂陽郡王不是你能招惹的人。」花月街那一帶是欽州的煙花之地,除了秦樓楚館之外,連小倌館都有幾間。

沒想到他會特意提醒她這件事,她向他笑了笑表示謝意,「那種畫我也畫不來,我不會替他畫的。」見時間差不多,她開始收拾桌上的物品準備要回家,這兩天陶」一爺催得急,她得回去趕畫。

見她準備收攤,杜如弦也沒等她,先到附近一家餅鋪去買父親愛吃的紅豆酥餅。

王曦怡將文房四寶收進竹筐裏,再一幅幅卷起擺在桌上的字畫,就在這時,有幾人來到她攤子前,她擡頭,看見是那天在杜如弦背後冷嘲熱諷的那幾人,心中驀地一驚,暗忖該不會是他們得知那艷情畫是她所繪,這會兒來找她算帳了。

「幾位爺有事嗎?」她小心翼翼的探問。雖然那日酸了他們一頓,可那不過只是幾句話罷了,還不致於招人恨,但那些畫可就不一樣了,那是赤裸裸的打人家的臉,讓人當笑話看,這仇可結得深了。

其中一人面色不善的拿過一幅畫瞧了瞧,陰沈著臉睨瞪她。

「原來你這小子在這裏擺字畫攤,我問你,那本艷情畫可是你畫的?」說話的這男子瘦如竹竿,那天被她嘲諷了幾句,一直懷恨在心,今日再見到她,忍不住懷疑那本讓他們幾人丟盡顏面的淫畫是出自她之手。

「公子說什麽在下聽不懂,什麽艷情畫?在下平日裏只畫這些山水花鳥畫,沒畫過什麽艷情畫。」王曦怡裝傻充楞,佯作不知他所指是何事。

他那雙眼陰狠的瞋瞪著她,「真不是你畫的?」這些天來他們多方打聽,始終探聽不到是哪個渾球竟用他們來畫淫畫,陶東寶那兒他們也去問過了,可陶東寶有個在都城當大官的叔父和在宮裏當妃子的姑姑,不是他們能得罪的起的,他不肯透露,他們也拿他沒轍。

王曦怡擺出一臉茫然無辜的表情,搖首道:「在下真不知這位公子在說什麽。」

另一人隨手拿起桌上尚未收起的畫,一幅一幅看過去,看到其中一幅仕女畫,他突然停下目光盯著看了須臾,再擡起頭時,橫眉豎目的瞪著她,同時將手裏的那幅仕女畫甩到她臉上。

「那淫畫上的人物同你所畫的筆法一致,你還敢狡辯!」張成這些天受夠了旁人冷言冷語的訕笑嘲弄。拿他來畫成淫畫,對他來說簡直是一種莫大的侮辱,他早已發過誓,要是讓他知道是誰畫的,絕對要剁了對方的手。

憤怒的說完,他一把揪住她的衣襟,朝同來的同伴說道:「去找把斧頭來,我要砍了他這雙賤手。」

其它幾人雖也對膽敢拿他們畫淫畫的人恨之入骨,卻也知道輕重,一人勸道:「張兄,當街剁人手這不太好吧。」有些事只能背地裏幹,不能當著眾人面前幹,想剁這小子的手,找機會拖到暗處再剁就是。

張成暴怒道:「他都膽敢拿咱們來畫那種畫,咱們為何剁不得他的手,你快去找斧頭過來,有事我頂著。」

王曦怡嚇壞了,一邊想掙脫他,一邊急著否認,「你放開我,那畫真與我無關!」

「你的筆法同那畫冊裏相似,不是你還有誰?」他不滿的催促同伴,「你們還杵在那裏做什麽,快去找把斧頭過來。」

見他似是非要剁了她的手不可,王曦怡嚇白了一張臉,「只憑著這點哪能證明那些畫就是我畫的?」情急之下,她接著再道:「要不,咱們去見陶二爺,你親自問問他去。」

「哼,陶二爺那人嘴巴很緊,是問不出什麽的,我說是你就是你,絕對錯不了。我張成今兒個非剁了你作畫的那只手不可。」他父親在郡守大人手下做事,縱使當街砍人,只要沒鬧出人命都不要緊,頂多屆時賠點銀子就能了事。

旁邊的人見了這邊的動靜,紛紛望過來。

王曦怡掙脫不了他的手,驚叫道:「你不能這樣,這是犯法的。」

「你現在知道害怕了?那當初為何有膽子敢拿咱們來畫那些淫畫,讓咱們成了眾人的笑柄!」張成怒咆。

她死咬著不承認,「我沒有……」看見他的同伴真的找來一把斧頭,她驚駭得瞪大眼,用盡全身的力氣想扳開他的手,可他抓得她太緊,她根本扳不開。

張成接過斧頭,兇狠的瞇起眼,拽住她的一條胳膊,將她的手強行壓按在攤子上,揮手就要砍下。

「啊,杜如弦救命——」她駭然的脫口驚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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